众所周知,贾宝玉有一番知名的“女儿论”:“女孩未出阁时网校头条,是无价的宝珠;出了嫁,就丧失光彩宝色,渐渐成为‘死珠’;再老了,就弄成了鱼嘴唇。”
尤氏正是许多读者初读《红楼梦》时轻率地界定到“死珠”群体中的未婚妇人。她其实是宁国府的当家姐姐,但并没有实权,更管束不了贾珍母女。王熙凤大闹宁国府时,当面骂她“既没才干,又没含混,锯了嘴子的葫芦,就只会一味瞎当心图贤良的名儿”。但作者对这个人物的评价却并不低。
“重组家庭”是尤氏的宿命。尤父娶了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尤老子,尤父死后,尤氏的娘家人虽然只剩下父亲和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妹。在婚姻方面,她以续娶或扶正的方式成为贾珍的嗣子。论夫妇关系,“一等忠烈公”贾珍可以凭显赫的家世和肆无忌惮的性格碾压她;论父子关系,她与贾蓉间也不过是“面子工程”。说究竟母女两人并不尊重尤氏,甚或听从她的专权与管束。
一入侯门深似海,整顿家风力不能逮。秦可卿丧期,贾珍哭得泪人通常,以头痛为由不参加丧礼已是尤氏最大的反抗。但在唯唯诺诺的假象下,她并未与偌大的宁国府沆瀣一气,仍然不忘追求体面,顾全别人。服侍贾母,她毕恭毕敬,陪伴到凌晨;对待贾敬,她早早预备祝寿婚宴;对待丈夫的小妾,她主动带他们到大观园玩乐;对待惜春的冷言冷语,她好言相劝。协理荣国府时,她将一切安排得井然有序,又不恃权多加干涉,任探春、平儿处置;欢宴时分,她和李纨一起在姊妹中吃酒行令。对尤二姐与贾琏的婚期,她竭力反对,虽然尤二姐对王熙凤说自己的婚期“皆系家母和家姐商议主张”,为她带来巨大的耻辱,她仍然在尤二姐死后为她送殡。
通观全书,尤氏最大的“高光时刻”在第六十三回下半回“死元婴独艳理亲丧”。当时,在寺院中修练的贾敬旋即逝世,死得离奇。而贾府已在走上坡路,贾珍兄妹和贾琏都不在家,宝玉不管事;嫡母里,王熙凤在病中,李纨不便出面。危急之际,尤氏扛起了一切。她一方面派人封锁死亡现场,请太医确诊死因,得悉贾敬是服食元婴而亡;另一方面,她派人火速送信给贾珍兄妹,考虑到天热路远,她果断宣布下月下葬,亲自主持国葬,凸显了过人的才干,堪当“独艳”。她的“独”,是孑然一身的孤寂,是缺少胆气的势单力薄,更是出污泥而不染的坚持和一枝独秀的震撼。
贾宝玉的“女儿论”狭隘轻率,要晓得,生命的美好不只在于天真烂漫的欢笑玩乐,年华必将已逝,象牙塔必将倒塌,向自己无力改变的现实低头并不是无耻的,忍让与担当又何尝不是生命的盛开。文/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