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好像绿色的墨水瓶倒翻了到处是绿的┅┅到哪儿去找这么多的绿:墨绿、浅绿、嫩绿、翠绿、淡绿、粉绿┅┅绿得发黑、绿得出奇;刮的风是绿的,下的雨是绿的,流的水是绿的,阳光也是绿的;所有的绿集中起来,挤在一起,重叠在一起,静静地交叉在一起。突然一阵风,好像舞蹈教练在指挥,所有的绿就整齐地按着节拍飘动在一起┅┅一九七九年二月二十三日广东迎宾馆《春》春天了龙华的桃花开了在那些夜间开了在那些血斑点点的夜间那些夜是没有星光的那些夜是刮着风的那些夜听着寡妇的咽泣而这古老的土地呀随时都像一只饥渴的野兽舐吮着年轻人的血液顽强的人之子的血液于是经过了悠长的冬日经过了冰雪的季节经过了无限困乏的期待这些血迹,斑斑的血迹在神话般的夜里在东方的深黑的夜里爆开了无数的蓓蕾点缀得江南处处是春了人问:春从何处来?我说:来自郊外的墓窟。《我爱这土地》假如我是一只鸟,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然后我死了,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桥》当土地与土地被水分割了的时候,当道路与道路被水截断了的时候,智慧的人类伫立在水边:于是产生了桥。苦于跋涉的人类,应该感谢桥啊。桥是土地与土地的连系;桥是河流与道路的爱情;桥是船只与车辆点头致敬的驿站;桥是乘船与步行者挥手告别的地方。《树》一棵树,一棵树彼此孤离地兀立着风与空气告诉着它们的距离但是在泥土的覆盖下它们的根生长着在看不见的深处它们把根须纠缠在一起《冬天的池沼》冬天的池沼,寂寞得像老人的心――饱历了人世的辛酸的心;冬天的池沼,枯干得像老人的眼――被劳苦磨失了光辉的眼;冬天的池沼,荒芜得像老人的发――像霜草般稀疏而又灰白的发冬天的池沼,阴郁得像一个悲哀的老人――佝偻在阴郁的天幕下的老人。朝代:现代|作者:艾青
《北方》一天那个科尔沁草原上的诗人对我说:“北方是悲哀的。”不错北方是悲哀的。从塞外吹来的沙漠风,已卷去北方的生命的绿色与时日的光辉――一片暗淡的灰黄蒙上一层揭不开的沙雾;那天边疾奔而至的呼啸带来了恐怖疯狂地扫荡过大地;荒漠的原野冻结在十二月的寒风里,村庄呀,山坡呀,河岸呀,颓垣与荒冢呀都披上了土色的忧郁……孤单的行人,上身俯前用手遮住了脸颊,在风沙里困苦地呼吸一步一步地挣扎着前进……几只驴子――那有悲哀的眼和疲乏的耳朵的畜生,载负了土地的痛苦的重压,它们厌倦的脚步徐缓地踏过北国的修长而又寂寞的道路……那些小河早已枯干了河底也已画满了车辙,北方的土地和人民在渴求着那滋润生命的流泉啊!枯死的林木与低矮的住房稀疏地,阴郁地散布在灰暗的天幕下;天上,看不见太阳,只有那结成大队的雁群惶乱的雁群击着黑色的翅膀叫出它们的不安与悲苦,从这荒凉的地域逃亡逃亡到绿荫蔽天的南方去了……北方是悲哀的而万里的黄河汹涌着混浊的波涛给广大的北方倾泻着灾难与不幸;而年代的风霜刻划着广大的北方的贫穷与饥饿啊。而我――这来自南方的旅客,却爱这悲哀的北国啊。扑面的风沙与入骨的冷气决不曾使我咒诅;我爱这悲哀的国土,一片无垠的荒漠也引起了我的崇敬――我看见我们的祖先带领了羊群吹着笳笛沉浸在这大漠的黄昏里;我们踏着的古老的松软的黄土层里埋有我们祖先的骸骨啊,――这土地是他们所开垦几千年了他们曾在这里和带给他们以打击的自然相搏斗,他们为保卫土地从不曾屈辱过一次,他们死了把土地遗留给我们――我爱这悲哀的国土,它的广大而瘦瘠的土地带给我们以淳朴的言语与宽阔的姿态,我相信这言语与姿态坚强地生活在土地上永远不会灭亡;我爱这悲哀的国土,古老的国土――这国土养育了为我所爱的世界上最艰苦与最古老的种族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