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上帝的门口
偶然之间/你轻轻一推/命运之门便启开了
——祁人《命运之门》
有没有上帝,你不知道。门,冥冥之中,确乎存在的。否则,如何解释世间的诸多神奇与困惑呢?
你出现了,在一个炊烟袅袅的早晨。饭罢,据说豪雨初霁。啼哭声嘹亮吗?三十年后女儿的第一声啼哭,似乎是当年那声啼哭的回响。你听到了,有些木然,感动却是很久以后的事情。女儿降生的那一刻,被你这样描述:她一声不太嘹亮的啼哭,把故乡小院的那个傍晚喊得绿意葱笼。
记忆是一页发黄的纸片,斑驳的水渍、潦草的涂抹,发脆变硬了,仍不忍轻弃。曾经幻想有火熊熊,但又怕轻盈飘舞的黑色的鸟,阴翳了忧郁的眼。于是,好自珍藏,小心翼翼。跌跌撞撞走在陌生的路上,前行山水迷茫,回首无路可逃。你爱上了诗歌。诗歌成为你生命的火,或微弱,或奔腾,都让你黯淡的眸子亮光闪烁。守着亲情,想像一个名叫“爱情”的女孩,女孩的一切轮奂,轮奂的一切,反复在梦境浮现。女孩,永远地遥远。
那个窄小庭院低矮的院门,是童年的守护。一把笨拙的提拉式铜锁,幽幽地发光。门里进出,长辈沉痛的叮咛语重心长,你选择了文字里的找寻,似乎碎石簇拥的文字大山里,有你希冀的藏。小院那把熟悉的铜锁,钥匙长条状,一截满是汗渍的细麻绳垂着,它是开启上帝之门的锁钥吗?在一个又一个的路口迟疑,被召唤着,被鼓动着,你选择复前行。有人说你勇猛若贲,有人说你怯懦如鼠。在一扇久扣不开的门前,你沮丧万分;迷惘的眼,冰凉的泪,忘了回眸。蓦然回首时,另一扇门,徐徐开启。
那是上帝之门吗?屠格涅夫笔下的门槛,考验着女孩的坚定。傻瓜和圣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孩伟大的跨越。你敬仰那个女孩吗?也许女孩让你迷醉,也许诗歌增添了你的婉约。你是一个男孩子啊,尽管骨子里透着几分木讷。木讷的你,一刻也不曾放弃对门的叩击与追寻。当一扇门猝不及防地闭合,门神狰狞的眉眼幸灾乐祸地尽显冷酷时,你有些眩晕。恐怖和无助与门有关,但不能完全归罪于门。著名的围城之说流传甚广,围城之外的人们何必一定要进去探个究竟呢?曾经置身门内,霎时跃然于门外,难免留恋以往,可春天的步履矫健,君不见,一枝红杏,穿墙而出,正招摇着别样的春色呢!
上帝也许是存在的。有形无形的门,却有些恍惚。你错过了那扇门,门口伫立的长者,若干年后远行。是上帝的召唤吧,你去告别。归途,邂逅一株树。树沉默着,你有了《初春,一株树沉默》的吟咏。据说,你的吟咏,让远方许多陌生者落泪。你与这个世界,何曾有门的隔阂呢?门如果存在,你还算穿行自如。20年前在一间破旧的屋舍里栖息,闭门独思,你心如止水,唯一鲜活的是潜行于血脉里的奔涌的诗情。没有谁理会你自诩的那般优秀,狂妄的思绪爬满了旧式的塑料皮本子,溢出了,流淌在手工装订的简易纸册上。
感谢那场多年不遇的雨袭击了故乡。洪水的热情让你束手无策。它蜂拥而入,登堂入室。疯狂地亲吻被母亲小心收藏在箱柜底层的厚厚诗册,文字随退却的洪水皈依自然。欲哭无泪的你把斑驳的纸页在庭院晾晒,一旁发怔的母亲,不能完全理解你深深的忧伤,更不能理解你情感所经历的彻底的清仓。
风尘仆仆,气喘吁吁,你挤进了一扇门。再次叩击下一扇门扉时,你吃了闭门羹。是的,有点怅然。可谁又能要风有风,要雨得雨呢?破门而入或畅通无阻,世间的门岂非形同虚设?“门虽设而常关”是陶潜的雅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太白何其豪迈!“小扣柴扉久不开”,叶绍翁没有错过春色;“山顶千门次第开”,人羡妃子一笑为荔枝,谁见“宛转蛾眉马前死”?
你寄情大唐,热切探问老杜:何时论文一樽酒?你慨然赴约,欣闻心仪诗友:蓬门今始为君开。哦,那是上帝之门!
洞天石扉,訇然中开……